“煮雪问茶味,当风看雁行。”烹雪煮茶,不论对于古代文人还是当今茶人来说都是一件极其雅致的事。
人们为何对雪水泡茶如此情有独钟呢?
雪,是天上落下的水,是“无根之水”,古人称为“天泉”。
《本草纲目》中认为雪有清热解毒的功效。
明代屠隆在《茶笺》中将雪归为天泉,雪水甘甜煮茶可以增加茶汤的香味。
在茶圣陆羽的《水品》二十单中,雪水也是位列其中,虽然雪水煮茶味道未必最好,但那种独特的风雅,却让人深深着迷。
文人雅客喜欢用雪水煮茶早有记载。
在唐宋时期,随着茶饮和诗词的兴起,雪和茶一起入诗词便有了诸多痕迹。
唐代大诗人白居易雪天晚起,来不及洗漱,便先扫雪烹茶:“融雪煎香茗,调酥煮乳糜。”
无论是普通人,还是大才子、大诗人,一生之中固然有起起落落、大悲大喜,但更多的是安闲的日常,不同的是有的人的日常在苟且,有的人却把苟且的日常过成了诗。
就如乐天居士这个晚起的雪天,亦是平淡琐碎的生活,一句“融雪煎香茗”,便把“晚起裹头迟”的庸俗变成了诗意的高雅。
元稹是白居易“老来多健忘,惟不忘相思”的至交好友,他曾在元稹家中煮雪煎茶:“吟咏霜毛句,闲尝雪水茶”。
大雪纷飞,围炉夜话,知己闲谈,品味雪水茶的清醇,对于一生宦海沉浮的白居易,是难得的惬意抒怀之时:“城中展眉处,只是有元家。”
唐代诗人、农学家陆龟蒙在《茶具十咏·煮茶》中写:“闲来松间坐,看煮松上雪。”
在这里,陆龟蒙采松上雪煮茶,更是别有风味。
陆龟蒙爱茶,曾在湖州有一片茶园,亲自种茶、制茶、品茶、评茶。诗中写他将松树上的雪放入壶中煮,雪水翻腾浪花的时候投入茶末一起烹。
如此一位喝茶的行家,写下用雪水煮茶的经历,想必雪水与普通水相比是别有风味的。也许是雪落于松上比较干净,也许是雪沁入了松香,也许是隐士心中的执念。
唐代多有煮雪烹茶的故事,最有名的陶谷的典故。他是五代北宋时期很有名气的文人,还是一个茶痴。
明代蒋一葵的《尧山堂外纪》中记载,陶谷得到了一个太尉党进的家姬。在回家途中正好遇到下雪。于是陶谷就让党姬扫雪烹茶,并问道:“党家懂这种风雅吗?”党姬回道:“党太尉是个粗人,怎知这般雅事?只会在销金帐中浅斟低唱,饮羊羔酒而已。”
陶谷听罢,默然不语。作为一个官僚富豪,他似乎感到冷漠的高雅,反不及热烈的情趣能换取欢心。后以“扫雪烹茶”用为高人雅兴的典故,以“党家风味”喻指庸俗浮华的生活情趣。
北宋时期,饮茶之风较唐代更加盛行,宋人追求清雅,雪水煎茶,雪清洁、轻浮、甘冽,甚是符合宋人的品味审美风尚。
而宋人中最风雅浪漫的人莫过于东坡居士苏轼,煮雪烹茶之风流雅事,怎能少得了他?
苏轼爱茶,在《记梦回文二首(并叙)》中就曾提到:“十二月二十五日,大雪始晴,梦人以雪水烹小团茶,使美人歌以饮。”
做梦都梦到雪水煮茶,并且梦中有美人歌以佐饮,自己乘兴赋诗,醒来犹记得一句:“乱点余花唾碧衫。”
南宋时,每当天降瑞雪,文人们便煮雪烹茶,即景吟咏,成一种时尚。
陆游是分茶高手,自然也是玩茶好手。他在《雪后煎茶》写:“雪液清甘涨井泉,自携茶灶就烹煎。”诗中“清甘”二字是对雪水的描绘。好茶需用好水,诗人于雪中烹雪煎茶,沫饽丰腴如雪,茶汤碧英甘洌,抛却尘俗,只专注于茶,不枉此行。
吴自牧的《梦粱录》中更是写道:“天降瑞雪……诗人才子,遇此景则以腊雪煎茶,吟诗咏曲,更唱迭和。”液清甘涨井泉,自携茶灶就烹煎,也说的是古人喜将枝头新雪扫下煮沸沏茶。
后世,烹雪煮茶也依旧受到追捧。《红楼梦》第41回中,清高自许的妙玉以五年前收集的梅花上的雪水泡茶款待众人,以表现她的出尘。黛玉以为泡茶所用为“旧年蠲的雨水”,反被妙玉嘲笑为“竟是大俗人,连水也尝不出来。”
明清时尚雨雪水烹茶,还体现在皇家饮馔。
千古第一风雅皇帝乾隆雪水煎茶与宠信之臣共饮的佳话,却值得一提,有人曾作诗《清宫词》记之:“松仁佛手与梅英,沃雪烹茶集近臣。传出柏梁诗句好,诗肠先为涤三清。”
乾隆还写过不少咏雪水烹茶诗句,如《延春阁对雪》:“含毫裁句端溪润,引火烹茶古鼎温。”《游琼岛跃台即景杂咏》:“茶舍三间背绿筠,竹炉雅合案头陈。松风蟹眼聊清课,喜是收来雪水新。”皇家亦尚雪水烹茶。
在冬天,古代文人则踏雪寻梅、围炉煮茶、雪堂幽坐,藏养守静,宁身安形,正是今日茶人所效仿生活方式的榜样。
体会的烹雪煮茶的乐趣,与近来社交平台上热门的围炉煮茶类似。林语堂在《生活的艺术》中说,有茶癖的中国文士主张烹茶须自己动手,真正的鉴赏家以亲自烹茶为一种殊乐。
围炉煮茶在当下的火热,源于人们对返璞归真的向往。围炉毕竟不是烧烤,煮茶需待小火,茶食点心需慢慢煨热,这个过程很慢,但其中的乐趣是吃炸鸡薯条,配一杯奶茶所不能取代的。在慢慢的等待中感受松弛,偷得浮生半日闲,跳脱出平日里焦虑的生活状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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